2024年7月3日，在菲律宾马尼拉，参加国际电缆展的倪青看到“中国高管在菲律宾被绑架杀害”的消息。作为一个国际商人，他的心中感到一丝担忧。
刚刚过去的6月，菲律宾发生了两起涉及华人的绑架案件，加剧了在菲华人的安全焦虑。
多位在菲华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菲律宾贫富差距巨大。在菲律宾的华人收入水平高于平均水平，常常给人“有钱人”的印象。尤其是在治安较差的贫民窟和灰色企业经营的赌博场所，中国人更容易成为“针对”。
另一方面，菲律宾的离岸博彩业近年来异常繁荣。大批中国人被高薪吸引到菲律宾，却不幸落入残酷的陷阱。绑架、敲诈勒索、贩卖人口甚至故意杀人等犯罪行为日益增多。
据菲律宾国家警察反绑架大队（PNP-AKG）称，2024年1月至2024年5月，他们正式登记了9起绑架案件，大多数受害者是中国公民。
随着国际保安业务的发展，一些人尝试聘请私人保镖来保护人身和财产安全。有很多保镖陪伴经验的倪青说，“尤其是在第三世界国家，想做生意就需要有当地的人脉，出去最好有保镖。”
当地时间2024年6月5日，菲律宾内政部长朱尔·阿巴洛斯表示，派往首都地区的四名警察因绑架四名外国游客并索要赎金而被捕。
连续发生两起绑架案
倪青所在的公司从事新材料产品的研发。他和同事经常出国参加国际展会，寻找合作机会。此次菲律宾之行，主办方为他们提供了两名随行保镖。
“每天早上和晚上，一名菲律宾人和一名中国人负责接送我们往返展览和酒店。”倪青说，在报名参展之前，他们已经向主办方支付了约7万元的参展费，而这次的保镖费用也由主办方承担。
这是倪青第一次来菲律宾。他曾听过“在菲律宾，中国人就像行走的人民币”这样夸张的说法。下班后，倪青在马尼拉街头、酒店门前、休闲散步的公园里看到了武装警察，有的还带着军犬。
“治安很好，但气氛相当紧张。”倪青说。
不久前，一名同样来这里寻找商机的中国商人被绑架不幸身亡，引起中菲各方关注。
据《菲律宾星报》、《贝纳尔新闻》等多家媒体报道，近日，一名中国人和一名华裔来到菲律宾。两人都是医疗器械行业的从业者。据报道，两人于6月20日乘飞机抵达，原计划在菲律宾东部城市那牙与未透露姓名的合作伙伴举行商务会议。
菲律宾国家警察发言人吉恩·法哈多（Jean）事后对媒体表示，据推测，两人抵达后不久就遭到绑架。接到家属电话后，菲律宾警方展开调查。期间，家属还向绑匪支付了一定数额的赎金。不幸的是，警方随后发现了两人的尸体。
“一个男孩在悬崖边发现了他们，尸体裹着毯子。”法哈多表示，他们已经找到了该案的嫌疑人，但由于追捕仍在进行中，因此嫌疑人的姓名尚未透露。
事实上，这是6月份公布的第二起涉及华人的绑架案。
此前，6月2日，三名中国男子和一名马来西亚男子在街头被绑架。受害者在支付250万比索（约合人民币31万元）赎金后于次日凌晨被释放。最令人惊讶的是，策划绑架团伙的竟然有多名菲律宾警察。
“菲律宾警察被指控街头绑架”、“支付赎金后遭受酷刑”……多起绑架案件的细节触目惊心，一种不言而喻的不安感在菲律宾华人社区蔓延。
刘一迪正在菲律宾亚太学院攻读经济管理硕士学位。他经常听到“中国人被针对”的消息。
“比较常见的方法是开面包车跟踪他们，然后绑架他们。走在街上，也会遇到摩托车团伙抢夺手机等情况。”刘一迪说，夜间路上行人很少，经常出现无家可归者、小偷、摩托车团伙等。平日里，他和朋友晚上尽量不单独走在街上，也不暴露手机和钱。
但这一次，有些不同了。
“菲律宾过去也有绑架案，但主要是私人犯罪团伙。但现在的情况是，正规警察也参与这些绑架勒索团伙，我感到有点恐慌。”刘一荻说道。
当地时间2022年8月15日，菲律宾马尼拉，孩子们走过该国最大贫民窟之一巴斯科被涨潮淹没的地区。图/视觉中国
有组织犯罪
菲律宾前总统杜特尔特任期内，越来越多的中国投资者、工人、游客等来到菲律宾。涉及中国公民的绑架事件也在增加。
南方周末记者梳理菲律宾近年来发生的数十起绑架案件发现，多名犯罪团伙成员具有中国籍，并对中国同胞实施了多起犯罪行为。菲律宾媒体称他们为“掠夺同胞的中国犯罪团伙”。
2021年1月，菲律宾当局在马尼拉以南小镇圣佩德罗逮捕了一个8人犯罪团伙，全部为中国人。菲律宾国家警察刑事调查组（CIDG）表示，该团伙对多起绑架事件负责，其中包括2020年12月绑架一家中资电子工厂的两名中国员工。
据《贝纳尔新闻》报道，菲律宾刑事调查组组长乔尔·科罗内尔少将表示，工厂为一名被绑架员工支付了约40万元人民币的赎金。然而，被绑架的员工仍然被杀害，尸体被“遗弃在深谷”。另一名被绑架的女员工不幸遭到性侵犯。
该团伙犯下的另一起案件中，绑匪在收取赎金后也没有释放绑匪。相反，他们“开枪打伤”受害者，并将他遗弃在小溪里。幸运的是，受害人最终逃过一劫，并且伤势痊愈。后来他确定了罪魁祸首。
另一方面，也有一些绑架案件的犯罪团伙成员是菲律宾本土人。
在2021年6月的一起绑架未遂案中，菲律宾马尼拉警方抓获了一个六人犯罪团伙。其中，除了5名中国公民外，还有一名菲律宾人，为该团伙担任司机。
2024年6月上旬，菲律宾警方破获一个由高级警官组成的绑架勒索团伙。
多方流传的监控视频显示，事件发生在6月2日凌晨，受害人正常开车时，被两名身穿警服、骑警用摩托车的犯罪嫌疑人拦下。随后，受害人被戴上手铐，塞进一辆白色货车。
菲律宾内政部长本珠尔·阿巴洛斯（ ）6月5日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级别最高的嫌疑人是情报官员克里斯托尔·维拉纽瓦少校（Major ），其他三人均为中士。 。据信该团伙可能还参与了另外四起同样针对外国人的绑架事件。
菲律宾警察加入犯罪团伙的做法招致了不少批评。菲律宾国家警察局长隆美尔·马比尔将军表示，他希望看到嫌疑人“死在监狱里”，因为他们玷污了菲律宾警察的形象。
当地时间2023年6月27日，菲律宾马尼拉，大都会警察局在一次突袭后表示，他们解救了1000多名据称被拐卖到网上赌场工作的人。图/视觉中国
“法治土壤”滋生犯罪
菲律宾国家警察反绑架大队（PNP-AKG）2024年5月底公开披露，今年1月至5月，他们正式登记了9起绑架案件，其中6起为传统绑架勒索案件，3起为绑架勒索案件。与菲律宾离婚。离岸博彩运营商 (POGO)。
南方周末记者发现，菲律宾绑架案件中，与博彩业相关的案件占比较高，赌场成为绑架案件高发场所。
2024年6月15日，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在回答记者提问时表示，大量事实表明，菲律宾博彩业滋生绑架、敲诈勒索、贩卖人口甚至故意杀人等严重犯罪行为，严重损害菲律宾合法权益。损害了菲律宾的利益和形象，严重损害了中国人民的利益和形象，也严重损害了中菲关系。
使馆还指出，涉案中国公民绝大多数是菲律宾离岸赌博的受害者，呼吁菲律宾尽快全面取缔离岸赌博业，彻底解决这一社会问题。根。”
在菲律宾，获得许可的博彩公司可以合法运营。在菲律宾前总统杜特尔特执政期间，在线赌博业呈指数级增长。
菲律宾娱乐和博彩公司首席执行官亚历杭德罗·滕科( Tenko)最近接受采访时表示，菲律宾大约有250至300家未经许可运营的离岸博彩公司，这与该国46家合法博彩运营商的数量大致相同。六次。
在鼎盛时期，网络博彩公司雇佣了超过 30 万名中国工人。尽管过去两年中国赴菲律宾旅游人数有所下降，但预计仍有15万中国人在菲律宾博彩业工作。
中国法律禁止任何形式的赌博活动。近年来，中菲两国多次合作遣返在菲从事离岸赌博的中国公民。然而，2019年9月，时任总统杜特尔特在为在线博彩公司的继续运营辩护时表示，在线博彩公司的关闭将导致“就业和收入损失”。
近年来，与赌博相关的犯罪激增，引发了人们对该行业整体影响的担忧。菲律宾各界对此高度关注，全面禁止离岸博彩业的呼声越来越高。菲华裔参议员张侨伟持续关注博彩业。 2024年5月，他提交了相关法案，希望禁止菲律宾的离岸博彩业务。
张侨伟称菲律宾博彩公司是“社会的祸害”。他认为，无论博彩公司是否获得许可，政府都必须停止其运营。
2023年6月，菲律宾警方在马尼拉以南进行突袭，解救了近3000名疑似人口贩卖受害者。警方透露，受害者被一家持牌离岸博彩运营商承诺提供就业机会引诱到菲律宾。
据报道，获救人员中一半以上是菲律宾公民，其余1190人是外国人，其中大多数是中国人，其次是越南人、印度尼西亚人和马来西亚人。
张侨伟直言，这一行动再次表明菲律宾持牌离岸博彩运营商被用作犯罪活动的掩护。
为何针对中国人？
菲律宾绑架团伙为何“针对”中国人？不少受访者提到“求钱”。
在菲律宾留学的中国留学生刘一迪观察到，菲律宾人的收入差距很大。富人生活奢侈，而普通人的月收入不超过1万比索（约合人民币1250元）。 “你可以在离高端酒店不远的地方看到贫困。是无家可归的人”。
他居住的马尼拉大学城附近，日常消费价格相对较低。比如住宿、水电费等总费用平均每间房每月700元左右；正规餐馆的平均餐费为20元/餐，而相对简单的路边摊平均餐费为10元/餐左右。
另一位在菲律宾从事电商业务的邱贝也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据他了解，菲律宾首都地区人均日薪为610比索，约合70多元，“而这在菲律宾已经算是很高的工资了。”马尼拉以外地区的日工资低至300-400比索。来菲律宾打工的中国人“每月起薪至少1万元，收入条件比当地人好很多”。
邱贝认为，虽然菲律宾的安全环境确实令人担忧，但人身安全与所从事的行业息息相关。
“赌博、灰色行业等行业的从业人员往往伴随着较高的危险系数，只要行业合法、圈子干净，一般不会出现安全问题。”他说。
近年来，倪青多次与同事一起参加国际展览。例如，去乌克兰或越南时，组织者会分配安保人员。在非洲莫桑比克，也有华人开办的保安公司，很受欢迎。
倪青结合自身经历表示，拓展海外市场业务时，“风险很多，而且大多是不可控的”。
他举了海外合作伙伴存在资质造假的可能性的例子。例如，不符合资质的企业也可以从黑市高价购买证书。由于反倾销调查、知识产权纠纷等问题，货物甚至人员被所在国扣留的情况屡见不鲜。 。
“特别是去第三世界国家，如果想做生意，就需要有当地的人脉，出去的时候最好有保镖。”倪青说。
一位国内保镖公司的工作人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近年来公司接到了不少国际保镖的业务。其中包括中国留学人员、驻外高管、出国游客等。尤其是在国外有业务的大客户，往往会聘请国际保镖或保镖团队陪同客户。
“如果是一个月内的短期业务，报价是每天2000元。”他还介绍，公司的服务包括商务保镖、职业保镖、国际保镖，具体取决于雇主的需求。其中，国际保镖专门针对旅行目的地发生危险概率较高的情况，安排“实力和技能比较强，能够保护雇主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的人员。
（倪青、刘一荻、邱贝为化名）
南方周末记者 毛树杰 南方周末实习生 王玉谷